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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村官散记

2015年06月27日 17:38:11 来源:五寨光明中学 访问量:126 作者:蔺晓渊
    古语曰:“郡县治,天下安”,意即县治、县官很是重要,我深以为然。村官,作为一村之“现管”,其重要性亦不言而喻。作为一介平民,我无有接触县官的机会,而对于家乡三岔的三位老村官,却印象很深,而且非常敬重。
    一位叫范纯俭——人称“三八”老党员,一位叫薛治荣——“五零老党员”,他们当了一辈子村官,现都已作古,但都留下了好名声;还有一位叫刘继华,“七零老党员”,现退休在家,也是赫赫有名。
    我很小的时候,家长们常拿一个叫“范聋子”的老汉“诈唬”孩子。我跟着母亲到场面(集体堆放庄稼的地方)分粮,一个黑脸大汉,双手叉腰,威严地站在场面门口巡视进出的人员,还不时“诈唬”两声,母亲对我说他就是“范聋子”,我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。
    长大成人及至高中毕业回乡参加以后,我对“范聋子”有了很多具体的了解。原来他受本家兄长范若愚的影响,1938年就入党参加了革命,打过日本,抓过汉奸,曾当过区长,据说廉平(当过省交通厅厅长)还当过他的通讯员。解放后,他没有出去工作,就留在家乡当农民。先当过村里的主要干部,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一边兼任着村里的党支部委员,一边“驻守”着当时一个很重要的地方——看场房子,他这个“黑脸包公”,几十年如一日,为集体把守大门。改革开放以后,他孤身一人,晚景凄凉,听说因一场家里的火灾,他不幸去世,我听说以后很是伤感。
    范纯俭老人去世大概有近二十年来了,有几件往事,让我常常想起他:
    1976年毛主席逝世后,大队部院里搭起了一个灵棚,群众在此举行悼念活动。作为民兵,我当时参加了守灵,看见范纯俭老人天天要来灵棚里坐上大半天,深情很是悲伤。村里举行追悼大会那天,他撕心裂肺般地放声大哭,而且边哭便不住地呼喊“毛主席,你不能走……”。当时,群众对毛主席的逝世,人们都发自内心地悲痛,但是像他那样伤心至极的,应该是再没有第二个人。后来,我跟他说起这件事,他实话实说:忍不住就是想哭,肯定不是装的。有些人想哭也怕人笑话不敢哭,我甚也不怕,想哭就哭,没个怕上的。当年我这个“二杆子”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,跟上毛主席闹革命,解放后翻了身,活得像个人了,我觉得毛主席就像咱们的亲人一样。毛主席走得突然,一下接受不了,担心没有毛主席,咱们这个红丹丹的江山那可咋个办呀?从此,我对范纯俭老人更加敬佩!
   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,我所在的学校与范纯俭老人的住处相距不远,有一次我去老人家里坐了一坐。令我想不到的是,老人很关心国家大事,炕上放了不少党报党刊,电视节目非新闻不看。当说起那场关系到党和国家前途和命运的政治风波时,他显得非常激动,而且语出惊人:“那些灰人们算些什么东西,多少人用鲜血换来的江山就让他们去坐?我就不答应!中国共产党就像泰山一样,谁也扳不倒,共产党没有私心,一心为咱们老百姓,谁能比上共产党?所以拥护共产党的人越来越多了,你说是不是?”我原来还准备给老人讲讲形势,让老党员受一下“教育”,听了老人掷地有声的话,我只有点头的份,只有受教育的份了——对于刚刚入党的我,那是我上的一堂特殊的党课,也是我几十年来印象最深的一堂党课,真的!
    还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范纯俭老人还陪同镇上的主要领导到北京找范若愚“拉关系”,为的是弄些资金改善办学条件,他觉得这是件好事,就二话没说去了,而且确实起了作用,这是他唯一一次去北京见范若愚,虽然他的家人不知多少次让他到北京,找一找这位本家最大的“官”办点事,但是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一次。这样的老党员、老村官,谁能不佩服?
    范纯俭老人可以说是家乡的第一代村官的代表,薛治荣则是家乡的第二代村官的代表,他从解放以后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直担任村里的主要干部,大家都尊敬地称呼他“薛支书”。他中等个头,人长得精瘦,脑子精明,办事精细,是他们那一代村官中的佼佼者。令家乡人佩服的是,他担任村里的一把手几十年,竟然没有人说他个二二三三,真有点“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”的意思。
    家乡三岔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交通要道、肥富之地,好多人知道三岔而不知道五寨。在上世纪五十到六七十那个特殊而穷困的年代,三岔大队的一把手,那注定是能够呼风唤雨的角色,也是一个令好多人垂涎的角色——他掌管着几千口人的劳动、分配等等的大权,有多少本村人心急火燎地希望从他手上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,又有多少外村人眼巴巴地盼望着他能够“恩准”他们到这里落户,可是这位“薛支书”却十分淡定,很是让他们失望:有时是沉默不语,有时是一笑置之,有时是王顾左右而言他;面对上门的“有礼”之人,他更有“绝招”——你拿着什么来的,再带上什么走,否则你就走不了。
   于是乎,“薛支书”就这样当了几十年的“薛支书”。从我记事时起,他家住在三岔的北关,因北关人烟稀少,远离村中心,村里人戏称北关为“少数民族地区”。而他家又住在北关的北头,再往北就是荒山秃岭了。他的“府上”居然是四间面朝西且大小不一的靠崖土窑,晌午才能照一会儿阳婆,屋里地面凹凸不平,屋顶坎坎坷坷,人进到里面既怕绊倒,又防碰头;大门外还有一道缓坡,吃水、出行都很不方便。他上有老母,下有四子二女,一大家子人就在这里住了几十年。他在任时,在村里好地段上批出了不少宅基地,群众修起了很多石窑,他却没有凑这个热闹,虽然他家非常符合修建的条件。当时,大队有很多跑运输的皮车(牲口拉的胶轮大车),副业队里有很多手工艺匠,他要是硂窑,那是非常方便的。直到两个儿子快要结婚时,他家才在偏僻地段的北关城壕修了四间石窑,还比规定少了两间。
    薛支书和老伴都是党员,他们都对自己的要求近乎“苛刻”,没有占集体便宜的习惯,子女们也就没有跟上他们沾过什么光。倒是他们的严格的家教和良好的家风,成就了下一代:长子、长女、四子、二儿子媳妇先后担任了人民教师,二儿子是原县属企业的领导,二女儿先在县属单位后随夫工作,三儿子现为当地小有名气的个体户;孙甥辈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浪更比一浪高,大都是大学生,他最疼爱的大外甥学有所成,现移居加拿大……
    我佩服薛支书的德行、为人、智慧、清廉以及远见,因为他在第三代村官的培养方面也是不遗余力的。
家乡的第三代村官的代表叫刘继华,他身材魁梧,宽盘大脸,两眼如炬,神采飞扬,声如洪钟,是那种见上一面就忘不掉的人。因我就在他手底下干过二年,对他更了解一些。
    说他是在大队部长大的一点不为过。他家就住在大队部附近,读书时,他就是大队部的常客;初中毕业后,他就开始在大队部跑腿打杂,端茶倒水,后来就住在大队部里,再后来就被薛支书他们看上了,从普通民兵到民兵营长,再从治保主任到支部委员,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从薛支书肩上接过了支书的担子,开始了他十多年的“一把手”村官的生涯。
他的水平不一般。1976年春季,我高中毕业回村参加劳动,听他在全村农业学大寨动员大会上讲过一次话,他不但声音宏厚,抑扬顿挫,很有感情,而且有理有据,通俗易懂,很有吸引力,让我对农村干部刮目相看。与他接触以后,发现他字写得不错,文章也写得不错,而且特别会“团弄”人,不管什么人,他都能搞掂,对上对下,应付自如。对范纯俭、薛智荣这样的老资格,他非常客气,尊敬有加;对手下的干部,该严则严,该帮则帮;对下乡干部,以礼相待,绝不盲从;对一般群众,动之以情,晓之以理:对一些“不三不四”的人,义正词严,绝不手软。记得一个老拖欠户,手里有钱就是不还,他一碗“训面”就把他给放到了:“你红嘴白牙吃了,跑进茅房屙了,就不记得还拖欠?你这跟土匪快成一家了!”人们都服他,听他的话,跟上他走!
    他眼很“毒”,很会识人,也很会用人。村里当时是全县名副其实的好大队,农林牧副,各业兴旺,每个工可分一块多钱红,家乡人很是牛气,后生们不愁问不下媳妇。其它各个方面都是先进,张改秀民兵连是全省先进,科学种田是全区先进,社会治安是全县先进,宣传队每年都是全县汇演第一……谁都知道,这些都源于会识人、会用人,特别是对那些中学毕业回乡锻炼的知识青年,他更是高看一眼,厚爱三分,不管你是什么出身,谁家的孩子,只要有才干,进入他的眼里,就有计划地培养,大胆地使用,而且一有机会往外输送——推荐上学、招工、参军、调干等。这些“嘴上没毛”的人,在他手下,先扎扎实实地得到了锻炼,后大都有了好的归宿和前途;直到现在这一帮人都非常感激“计拴子”(刘继华的奶名)。像后来成为水利专家的兰庭雁,当时是民兵营副营长兼广播员;后来在本县担任了乡镇、部门或单位主要领导的岳效德、李昌、冯效德、郝世平、范裕、毕文光,当时都是大队(小队)里的干部或文艺骨干;人们熟知的褚向华当时是小队的兼职会计,后来担任了大队的专职会计,再后来成为了家乡的“掌门人;还有后来颇有名气的任某某当时是大队的治保主任,还有好多人后来在外地外省也各有成就。令人遗憾的是,他对别人的培养和前途很上心,他自己则总是“等一等”,结果错过了发展的最佳时机,最后只在镇上当了一名普通干部。很多人都说,凭他的经历和才干,如果抓住机遇——该出手就出手,应该当个乡镇(局)甚至县级干部。
    从过去到现在,我都是一棵无名小草,但是我对刘继华的感激并不比成为参天大树的那些人少。当时,对于我们这些回乡青年来说,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农村锻炼满二年后,能够被推荐选拔上学将来捧个“铁饭碗”,可是这个“梦想”比现在考名牌大学还要难,因为每年村里被有幸推荐上学的就那么几个有限的指标。当然如果有幸被刘继华“相中”进了大队部,那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上学及捧铁饭碗的门,而我就得到了这样的机会,而且还是我和父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。那年冬天高中一毕业,我就参加了队里的平田整地劳动,每天早出晚归,从无缺勤。一天早上,第一个到工地的我,见到了又敬又有些怕的他,他随便说了一句“这个小后生天天早到”,我也没在意,结果在小队里评选劳动模范的时候,他当着众人的面说:“这个小后生管够个模范。”结果我就“光荣”了一回。后来,他又让我到大队部当上了脱产的广播员兼通讯员,一天一个工分,全年满出勤——跟支书、主任一样;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有这样的美差,母亲竟然高兴得一夜未睡,因为我的前途有了眉目,我家也从此可以由拖欠户变成分红户了。记得父亲从外地回来,激动地非要请他吃一顿饭不行,可是他就是说“不行”。虽然我在大队部呆了一年多一点,而且后来恢复了招生考试,我通过自学考上了师范,总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,但是他对于我的提携之恩以及从他身上学到的很多的东西,都成为了我永久的记忆珍宝。
    三位老村官,三个好榜样。范纯俭老人的忠诚与淳朴、薛治荣老人的清廉与无私,刘继华书记的能力与公正,都将永远留在故乡的那片土地上……
编辑:张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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